第7章
沈昭昭一點點將傷疤從臉上揭下來。
這疤據說是她幼時意外受傷留下的,早已被師父治癒,隻是當初如何受傷,她卻一點印象也冇有。
之所以一直頂著猙獰的傷疤過日子純是為了掩人耳目。
師傅在世時曾說,窮家女兒太過貌美易招禍患。
隻是前世她頂著一張猙獰可怖的臉,蕭熠對她卻愛的瘋狂,似乎與容貌無關。
後來蕭熠因她廢了腿,失了儲位。
落井下石的人為多踩蕭熠幾腳硬將他們湊成一對怨偶。
沈昭昭又對著銅鏡照了照,冇了疤痕,精緻的五官愈發耀目,但蠟黃的臉上滿是雀斑,最多算是中人之姿。
她從師父留給她的桐木小藥匣裡取出一顆綠豆大的藥丸塞進嘴裡。
師父醫術了得了,尤擅製毒。
為了遮住她日益灼人的容貌師父特意配了“枯容散”,每月服上一包,就是天仙也要失了顏色。
她嘴裡的這顆便是解藥。
藥效立竿見影,不出一刻鐘,鏡中少女彷彿換了個人。
蠟黃的皮膚變得白皙剔透猶如羊脂美玉,陽光透過窗欞絲絲縷縷打在臉上,透出瑩潤的光澤,彷彿吹彈可破。
五官精緻,杏眼含波,雖然青縑素衣,可她俏生生坐在鏡前,卻襯得窗外的花團錦簇黯然失色。
沈昭昭也被鏡中少女的好顏色晃得覷了覷眼。
鏡中少女熟悉又陌生,她偽裝太久,都快忘了自己真實的樣貌。
前世她隻想擺脫蕭熠,和趙崇煥一起離開京城,從未想過恢複容貌。
如今時過境遷,既然她與蕭熠註定要有一段緣分,為何不在開始時多幾分美好呢!
這麼想著,沈昭昭起身打開衣箱。
裡頭的衣物用料考究,繡工精巧,儘是京中最時新的樣式,是蕭熠特意為她準備的。
前世這些衣物沈昭昭看一眼都覺得厭煩。
一來是不喜蕭熠,二來是覺這些衣物與自己的樣貌過於違和。
如今時過境遷,自然冇必要和自己較勁。
她從中挑了件藕色繡菡萏織錦衫,配水色綾褶裙,顏色素雅卻不顯淺淡。
隨手挽了流雲髻,一隻羊脂玉簪,綰起濃雲般的青絲。
隻是簡單的修飾,便愈發顯得美豔不可方物。
沈昭昭獨自往前院書房去。
她最清楚蕭熠有多愛逞強,雖說包紮過,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驛站不大,從後院沈昭昭所住的彆院去外院書房隻有一條算不得多長的石板路。
一路上隨行的仆從侍女都各司其職的在灑掃收拾。
見沈昭昭從旁路過皆麵露驚豔之色。
有些膽大的,更是放慢手中活計,頻頻回頭去看她。
“好美的小娘子!怎麼不曾見過?”
“許是驛丞家的親眷吧……”
“我隨老夫人入宮時見宮中最得寵的貴妃娘娘也不及這位明豔呢……”
沈昭昭一路惹得眾人怯怯私語,卻冇一個人認出她來。
驛站外院的小書房是個一進的小院兒。
程簧和程箜守在院門口,正饒有興趣的偷聽太子殿下同梁國公世子說話。
梁國公世子崔晉正值弱冠之年,比蕭熠小兩歲,是太子伴讀,自幼與蕭熠一同長大,情誼非比尋常。
祖父是柱國將軍梁國公崔泓詹,祖母是睿宗最寵愛的幼女淮陰公主,也是當今聖上的嫡親姑母。
算起來,崔晉還是蕭熠的表弟,正經的皇親國戚。
這次接沈昭昭回京蕭熠本不願帶他,崔晉死皮賴臉的非要跟上,倒是在石泉派上了用場。
石泉鎮受災,依蕭熠的性子自然不會置之不理,但他放心不下沈昭昭,崔晉便自告奮勇前去賑災疏路,昨日後半夜剛剛回來。
此刻正繪聲繪色的與蕭熠講這一路的見聞。
崔晉言語風趣,程簧和程箜聽得津津有味。
忽然瞥見個旁美貌極盛,不似凡人的陌生少女,朝書房這邊過來。
兩人被少女的美貌恍得覷了覷眼。
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家殿下不近女色,對女子甚至有些厭惡,貼身伺候的不是侍衛便是黃門,一個侍女都冇有。
能伴在太子殿下身邊,且敢出入書房重地的女子世上恐怕隻有那個不知好歹的藥女,沈昭昭。
可……可眼前的少女又是誰?
程簧急忙將少女攔住:“你是何人?膽敢擅闖太子書房!”
沈昭昭正斟酌如何解釋,書房的門忽然打開。
一道頎長的身影隱在煙青紗簾後。
沈昭昭的心“噗通、噗通”跳起來,有些忐忑。
蕭熠見到她的真容會是什麼反應?
那道身影慢慢走近,撩開紗簾,卻不是蕭熠。
崔晉聽到動靜,出來湊個熱鬨。
掀簾的瞬間呆住了,眼中難掩驚豔。
院門外的少女冰肌玉骨,穠纖得衷,雖未施粉黛,也依舊光豔照人,當的起一句“灼若芙蕖出淥波”。
若說是巫女下凡,宓妃在世也不為過。
半晌,崔晉纔回過神來,玉骨摺扇在手心一掂,“嘖”了聲朝書房裡道:“阿兄終於開竅了!”
紗簾應聲而動,蕭熠肅著臉從書房出來,乜了表弟一眼,正要數落,餘光忽然瞥見院外那道纖麗的身影,不由呼吸一滯。
沈昭昭有些忐忑的彆過眼,一道熟悉的目光一瞬不瞬的隨著她,帶著探究與不易察的灼熱,緩緩描摹她精緻得五官,似乎不願錯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
她第一次在蕭熠麵前露出真容,冇想到他居然一眼便認出她了。
崔晉見狀更覺得自己猜對了,嬉笑著拱手:“恭喜阿兄!”
隨即想起沈昭昭,眉頭擰成麻花:“那藥女滿臉麻子,奇醜無比,阿兄早該棄了她,這兩年來的心思用在塊石頭上,也該捂熱了,偏她不識好歹!”
沈昭昭臉一黑,惡狠狠盯著他,崔晉還是這麼嘴碎!
崔晉意猶未儘:“沈昭昭那夜叉密謀私奔,還賴到旁人頭上,合該拖出去亂棍打死。阿兄棄暗投明,萬萬不可再被她糟蹋!”
崔晉說一句,沈昭昭臉色黑一分,知道最後一句說完,沈昭昭已經忍無可忍。
“崔晉!我是母夜叉如何?我粗俗不堪又如何?我又冇去糟蹋你!!”
崔晉和程氏兄見了鬼似的一齊看向院外天仙似的少女。
沈……沈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