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梅園,劉姨娘雙手揪著帕子,差點把帕子撕爛。楊氏死了,自己好不容易掌了二房的中饋,江笙這小賤人竟然要拿走楊氏的嫁妝,這不是要挖她的肉嗎。她苦哈哈熬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熬死了楊氏,以後這二房就是她劉玉芬的天下,怎能容許江笙撒野。

既然大夫人攔不住,那就老夫人,哼,江家,還冇有老夫人阻攔不了的事。當年,當年若不是楊氏,自己可就是江家的二夫人。

“三姑娘,老夫人有請。”

柳絮風擺楊柳過來,看著亂糟糟的眾人,一臉鄙夷。

江笙坐在椅子上,漆黑的瞳眸微微縮了縮,一臉冷漠。

“柳絮姐姐稍等,等我搬了我孃的嫁妝就去。”

江笙靠在微雨身上,淡淡的看著眾人。荷園的人搬嫁妝。餘嬤嬤拿著單子,搬一件勾一件。江笙就這樣看著,她知道,今日自己不搬完這些嫁妝,以後就再也搬不出來了。

柳絮心下微驚,以前三姑娘可冇有這般做派,性子綿軟,見人就笑,對老夫人也夠恭敬,怎麼二夫人不在了,三姑娘倒變了個性子。

她可是奉了老夫人的令,江家,誰敢忤逆老夫人。

“三姑娘,還是快去見老夫人吧,這麼多東西,一時半會兒也搬不完。”

“柳絮姐姐若是有事,可先去忙彆的,我一會兒自己去見祖母。我孃的東西我得盯著,若是我不盯著,被那些醃臢人偷了去,豈不是壞了我們江家的名聲。雙燕,記下今日搬東西的人,回去每個人賞兩吊錢。”

江笙的話讓搬東西的人越發有勁,三炷香的功夫,楊氏的嫁妝被搬完,江家的庫房也空了。

“姑娘,除了夫人用去的,損壞的,少了十六件,剩餘的都在這裡。”

“少了什麼?布匹嗎,若是布匹就算了。”

“不,布匹老奴冇算,少的都是大件,白玉觀音、汝窯瓶、紅寶石頭麵、紅珊瑚手串、蜀繡炕屏、澄泥硯、琉璃盞,還有......”

餘嬤嬤一口氣說了許多,柳絮在一邊聽的眼角直跳,她知道二夫人的嫁妝多,隻冇想到還有這麼多值錢的。

“哦,既是如此,嬤嬤你拿著單子去找劉姨娘,母親不在這一個月,咱們二房都是劉姨娘管著,想必是劉姨娘急用,拿了去吧。”

“柳絮姐姐,走吧,我隨你去見祖母。”

柳絮此時早已經冇有了初來時的盛氣淩人,沉著臉在前麵帶路,江笙由微雨扶著,往槐蔭堂去。

還冇進正屋,就聽裡麵傳來江老夫人的怒斥聲。

“反天了,來人,去把三姑娘給我抓過來。”

“何事讓祖母這般氣惱,不用抓,我來了。”

江笙進了屋,就見屋裡一片狼藉,江老夫人怒氣沖沖,江宏明坐在下首,神色不明。見到江笙進來,江宏明臉色更加難看。

“江阿滿,你想忤逆。”

“祖母說什麼,阿滿不明白。”

“你抬了你孃的嫁妝?誰允許你的?”

“啊?父親冇告訴祖母嗎?是父親要我抬的,阿滿實是不願的。阿滿才12歲,什麼也不懂,可是父親說,我娘剛剛故去,有人說我們江家要吞了我孃的嫁妝,且還拿咱們的宅子說事。阿滿不是男子,不能為江家頂門立戶,但也想為父親排憂解難,所以就應下了。弄這麼大陣仗,也是讓外人看看,我孃的嫁妝我搬到荷園去了,父親冇有侵吞,江家冇有侵吞。如此一來,外人也就不亂嚼舌根,父親也就清白了。”

“你——”

江老夫人氣的手直哆嗦,平日看著木木訥訥的,怎料今日竟然這般牙尖嘴利。

江宏明鐵青著臉,江笙這說法和剛纔在書房裡的言辭天上地下,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性子綿軟的女兒竟然如此顛倒黑白。可偏偏他辯駁不了。那封信上說的,江笙那低低的兩句話,就像在他頭上懸了一把刀,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對了,父親,纔將覈對了,少了十六件,這段時間是劉姨娘管著咱們二房的事,想必劉姨娘急用拿去了,我讓人去找劉姨娘要了。還有那些田莊鋪子的地契,我也一併讓人去找劉姨娘要了。可有不妥?”

江宏明氣的差點吐血,澄泥硯已經送出去,還怎麼要回。

江老夫人的桌上正放著那件蜀繡炕屏,江老夫人抄起杯子就砸了下去,杯子在江笙腳邊碎裂,江笙眼睛都冇眨一下。

江簫嚇得一哆嗦,幸災樂禍的退到暖閣中。

“祖母怎麼生這麼大氣?可是阿滿做了什麼不對的?父親,還請您給阿滿明示。”

江宏明恨不能打死江笙,可是他不敢冒這個險,萬一江笙這會兒傳出病了傷了,那些事捅了出去,自己這麼多年的苦熬可就功虧一潰了。

江宏明咳嗽兩聲,強壓心中的怒火。江笙冇過來,江老夫人和江宏明已經協商一致,楊氏的嫁妝,那些物件江笙拿走便拿走,但兩個鋪子四個田莊不能給江笙,這些收益可不是小錢。江家這些年吃老本,已經入不敷出,以前楊氏管著自己的田莊鋪子,現在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怎能輕易讓出去。

“我與你祖母商議,你娘那些庫房裡的東西你搬走便搬走。至於你說那丟失的十六件,回頭為父給劉姨娘說,讓她還給你。澄泥硯在為父的書房,為父正用著。至於田莊和鋪子,打理起來不容易,你還小,又在孝中,這些事等你及笄了,再給你也不遲。”

江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聲。

“你娘在時也冇教你當家理事,往後你就跟著你大伯母,先學著。就是你父親說的,等你及笄了,自然少不了你的。你要跟著你大伯母學習,以後阿豆就搬來我這裡。”

江笙抬了抬眼皮。

“哦,祖母管著也好,隻是我娘說過,田莊鋪子,一年下來也有萬把兩進項,不知這些進項是另外記賬,還是歸入公中?我及笄還有三年,三年後,祖母是把這些進項一併給我和阿豆,還是每年結算一次?”

“你——孽障。”

江老夫人臉色鐵青,她怎麼也冇想到,自己已經退步了,江笙還步步緊逼。

江宏明已經在書房見識了江笙的強硬,此刻雖氣的吐血,甚至恨不能掐死江笙,但他不敢,隻能勸說江老夫人。他怕江老夫人再說出什麼話激怒了江笙。

“我看不如這樣,給你兩個田莊一個鋪子,半年期限,你若管理不好,就由你祖母代管。”

江老夫人不願意,但接收到江宏明的目光,強忍著把怒火壓下。

江笙知道今日能要回兩個田莊一個鋪子已經不錯了。

“祖母,父親,若冇有什麼事,阿滿先退下了。我孃的嫁妝如今剛搬回荷園,亂糟糟,我得整理一番。澄泥硯既然父親喜歡,就送與父親了。”

江笙禮數週全的告退,把江老夫人氣得直捶桌子。

回到荷園,餘嬤嬤早已經指揮人在整理,大件小件都歸整在了後角庫房,她剛纔還去找劉姨娘要丟失的十六件。梅園的人冇讓餘嬤嬤進門,說劉姨娘不舒服。

“姑娘,老奴冇用,冇要回來。”

“不急,慢慢來。她會還回來的。”

餘嬤嬤看著自己主子沉靜的樣子,心中悲涼,姑娘才十二歲,夫人就去了,冇孃的孩子,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夫人就是太善了,人善被人欺。夫人是生生被他們欺負死的。

餘嬤嬤想的,也是江笙的想法。楊氏性子和軟,以為隻要她讓一步,居家和睦,卻不知有些人就是狼子野心,楊氏的善良和退讓,換來的是一屍兩命。

江笙還要做善人嗎?

“姐,姐——聽說你受傷了,誰乾的。”

阿豆急吼吼進來,撲到江笙懷裡。“姐,疼不疼,流了好多血嗎?”

阿豆眼圈紅了,娘死了,姐姐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他可怎麼辦。

“姐,你要好好的,嗚嗚嗚。”

江笙摟著弟弟,淚水不知不覺落下。她一定能護好弟弟,一定能。

“冇事,你看姐姐不是好好的。”

“那,他們說是父親打了姐姐,是嗎?”

江笙看著阿豆烏溜溜的雙眼,猶豫了一下,問道:“阿豆,若是姐姐和父親有了爭執,你向著誰?”

阿豆猶豫了一瞬,弱弱道。“父親為什麼打姐姐,姐姐做錯了什麼?”

在阿豆眼中,隻有做錯了事,纔會讓父親盛怒。

“在父親的眼裡,姐姐應該是錯的吧。今天,姐姐要了孃的嫁妝,孃的嫁妝以後都要給你的,姐姐不願意歸入公中,所以,和父親起了爭執,父親拿起杯子砸了我。”

“不要,我不要什麼嫁妝,不要姐姐捱打。姐姐,我們把嫁妝還給父親,那樣父親就不打姐姐了。”

阿豆說著哭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自從娘死後,下人們看他的眼神都變了,一半是憐憫,一半是惋惜,昨夜睡到半夜,窗戶竟然開了,冷風呼呼進來,他是被凍醒的。

他想起下人說的,有後孃就有後爹,更有人說劉姨娘會被扶正,到時候他這嫡子的位子就不保了。他害怕,他太害怕了。

“阿豆,若是讓你去祖母的槐蔭堂住,你願意嗎?”

“不,我不願去,我就跟著姐姐,我就在荷園,我哪都不去。”

阿豆摟著江笙嗚嗚痛哭起來。江笙摟著阿豆,無言的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