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蕭淩迎著夜色回府,經過抄手走廊時,正巧碰到容淺。

容淺手上拿著瓷瓶,頷首恭敬行禮:“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

蕭淩先是目不斜視的掠過,又回頭看向她手裡的瓷瓶,往主院跑得多了,他也知道太子妃身邊重用的侍婢是誰。

“這是要給太子妃的?”

指的是容淺手裡的瓷瓶

“回殿下,這是皇後孃娘特地送給太子妃的消痕香膏,奴婢正要給太子妃送去。”

消痕香膏……

這才一日未見,怎需要用消痕的藥物

蕭淩眉頭一緊,難道太子妃受傷了?

容淺稍稍抬頭,對上太子的嚴肅神情,立馬補充道:“太子妃身嬌肉嫩,皇後孃娘得知殿下日日留宿主院,便賜下好用的消痕香膏。”

蕭淩很快反應過來這消痕香膏是作何用,臉頰微紅,清咳一聲:“把香膏給孤吧。”

“是”

主院燭火明亮,門口守著兩名侍婢,蕭淩抬手打斷她們的行禮動作,示意噤聲勿擾。

而後推門進去

隻見太子妃側對著他,穿著輕薄的白色裡衣靠坐在軟榻小憩,安然恬靜。露出的手臂肌膚,還有歡好時留下的印記。

聽到輕微的推門聲,程嬋衣以為是容淺取完香膏回來了,單手托腮,閉眸道:“太子還未回府嗎?”

蕭淩喉結滾動,放輕腳步靠近,躬身在她耳畔低語:“夜深露重,夫人小心著涼。”

湊近時,周身都縈繞著烏木沉香的味道

“……”聽到熟悉的嗓音,程嬋衣立馬睜眼,仰頭撞進一汪幽靜深潭。

“夫君~”程嬋衣嫣然一笑,猛地埋進溫熱懷中。

蕭淩差點冇站穩,輕輕扶住懷中人的纖細柔軟的腰肢,嘴角不自覺露出一抹笑意,將手裡的瓷瓶遞到她麵前,“夫人可要上藥?”

懷中的人點了點頭,然後緩緩褪下輕薄外衣,露出香肩薄背,一雙水霧朦朧的杏眸,含著挑逗意味。

“……”蕭淩看著妻子撩人姿態,耳尖傳來熱意

其實,婚前他有想過與文氏女的相處會如何。一個是嚴肅正經的太子;一個是端莊自持的太子妃,大概是兩個無趣的人湊在一起,過一段無趣的婚姻生活。

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妻子的柔情與有意無意的挑逗,都與他想象中不同。

婚姻,也並非那般刻板無趣

上完藥,蕭淩悉心替太子妃整理外衣,眸光深邃,嗓音溫和:“夫人可困了?”

程嬋衣輕輕點頭

得到迴應,蕭淩將人打橫抱起,往裡間的床榻走

將人放在榻上後,二人有短暫的視線相交,蕭淩正準備起身吩咐侍婢備水,一雙白皙玉手便探過來,勾住了他的脖頸,一吻落下。

……

蕭淩眼睫輕顫,喉頭滾動,眼底滿是剋製的情緒,偏偏身下的太子妃還無知地仰著小臉,笑意盈盈看著他。

蕭淩目光落在剛上好藥的皮膚上,暗自歎了口氣,手掌撫過她的墨發,“夫人先睡吧。”

程嬋衣彎著眉眼,躺進被褥中。

屋內點著安神香,程嬋衣很快入睡,隻隱約察覺到身邊人回來得很遲。

一夜好夢

等程嬋衣睜眼時,蕭淩已出門上值了。

梳妝案上的雕花木盒呈一字排開,程嬋衣從裡挑挑揀揀許久,最後拿出一支較為素雅的繞珠白玉簪子遞給侍婢,容淺腳步匆匆從屏風後走來:“太子妃,蓬萊殿的夙芝姑姑來了。”

程嬋衣從銅鏡中與容淺互換眼神,“讓姑姑在正廳稍坐片刻,本宮即刻就去。”

“是”,容淺福身應答,緩步退出主屋。

正廳內,夙芝姑姑端坐在右側的木椅上,她今日來替許皇後送賞賜之物。從釵環到羅裙,還有各式香膏,還有最重要的賞賜裝在匣子中,要親手交給太子妃。

程嬋衣姍姍來遲,不忘告罪兩句

夙芝姑姑微笑道:“太子妃侍奉殿下辛苦,老奴等上這麼一會兒,自是無妨的。”

說罷,將木匣遞給太子妃,“這裡麵是皇後孃娘命太醫院研製出來的坐胎藥藥方,還望太子妃莫要辜負皇後孃娘一番良苦用心。”

“……”程嬋衣垂眸掩下眼底的晦暗,接過木匣道謝。

許皇後急於讓她懷上子嗣,其中意味深長。

文氏本就勢微,不能給太子帶去助力,若不是天子感念文氏恩德,太子妃的位置定輪不到文氏。許皇後看似滿意兒媳,實則是為了她賢惠開明的名聲,順從天子的心意罷了,不見得真滿意文棠兒。

天子並非隻有蕭淩一個皇子,隻因蕭淩從小出類拔萃,讓所有皇子望塵莫及,再加上他是中宮嫡出,才能早早坐上儲君的位置。

若不能早點懷上子嗣,按許皇後這急切程度,她太子妃的地位恐不能長久穩固。

畢竟皇後,是不需考慮朝堂製衡之道的。

夙芝姑姑此行除了送這些物事,還傳話許皇後下月初要在暢春園設宴,宴請宗室貴族。暢春園乃是專供皇室遊玩的場所,四季風景如畫。

送走了夙芝姑姑,正廳裡暫時隻有主仆二人。看著滿屋賞賜,無需偽裝的程嬋衣冷著臉讓人撤去庫房。

至於桌上的坐胎藥藥方,容淺心領神會的收起,“奴婢會替太子妃保管好的。”

“昨日太子妃說京中菜式不合口味,奴婢便差人去鳳仙樓請了位做淮南郡菜式的廚子進府。”

門外還守著侍婢,容淺的說話聲不大不小,剛好能被聽到。

程嬋衣會心一笑:“還是容女官體貼,中午的膳食便讓淮南郡的廚子做吧,再讓他熬鍋杏酪湯,本宮要給太子殿下送去。”

回到主院後,太子妃藉口午憩,將院中侍婢打發走,獨留下容淺在旁伺候。

衛風藉機進入主院

自洛陽城外一彆,已有好些日子未見,衛風不擔心程嬋衣應付不了南越太子,這次偽裝來到太子府,主要是想確認她的情況,其次是為了北越暗樁在京中的謀劃,

“姐姐,彆來無恙!”衛風輕笑露出一顆虎牙

程嬋衣招手示意衛風坐下,將桌上的糕點朝他那邊推了推,微笑道:“你素日最愛吃甜的,快嚐嚐這如意糕可合口味。”

衛風淺嚐了一口,烏眸如星辰明亮,打量著麵前一身淺色月華裙,梳著飛仙髻,眉間點著梅花鈿,如神女下凡的程嬋衣,有些愣神。

從前的姐姐,總穿著勁裝,頭髮也不會梳女子髮髻,隻用緞帶高束,身姿矯健,奔馳如風,哪兒會有如今屈於後院,不得已扮出來的嬌柔姿態。

趁著容淺不在,衛風大膽問:“姐姐可後悔執行這項任務?”

程嬋衣飲下一口冰酪,淡淡道:“有何可後悔的,隻要順利完成任務,便可徹底脫離組織,這不是我們一直所期盼的嘛。”

程嬋衣從七歲起被朱衣衛抓去馴養,淌過刀山火海,鬼門關闖了不知多少次,才當上左使。她並不喜歡一睜眼就要狠鬥的生活,且曆任朱衣衛右使從無善終,如果可以,她希望有朝一日,能過上閒雲野鶴的生活。

衛風撓了撓頭,彙報起了京中暗樁的事。

他如今在煌柳肆的浮生樓潛藏,負責靜檀神香的流通,從前他隻管殺生,冇接觸過做生意,而且是動輒上萬的生意。

程嬋衣聽他描述起靜檀神香,眉心微蹙。這等惑人心智的旁門左道,也就北越那幫人能研製出來。

“阿風,你既在接觸靜檀神香,切忌不要沾染上。”程嬋衣神情嚴肅。

“姐姐放心,我纔不會與他們同流合汙,做完這件事,咱們可就是自由身了,我知道輕重。” 語氣間是衛風慣有的傲嬌。

“隻是近來南越太子在讓鎮撫司查靜檀神香,還抓了我一個下線,實在頭疼。”

說到這裡,容淺從門外進來,恰好聽到鎮撫司在查靜檀神香的事,不由插嘴一句:

“太子妃,貴人特彆看重長安暗樁,這靜檀神香是北越特有的一種草藥,提煉加工而成,費儘千辛萬苦才運入長安。

貴人說了,長期吸食此物便可輕易摧毀人的意誌,從煌柳肆到長安城,再是南越各地,吸食的人越多,北越離一統江山也就不遠了,所以絕不能讓太子的人阻礙了暗樁行動。”

這段時日與蕭淩的柔情蜜意,並冇有讓程嬋衣忘記她的目的,涉及到任務,她依舊保持清醒:“放心吧,必要時刻,我會出手的。”

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入明德殿毫不費力,鎮撫司要查靜檀神香,必然要把行動計劃先上報。

隻要知道鎮撫司的行動計劃,暗樁便能提前部署。

衛風不能久留在太子府,容淺親自將人從後門送走後,又差人把做好的杏酪湯送去明德殿。

……

夏末秋初的夜裡總帶著幾分涼意,蕭淩從最初日日留宿主院,到公務繁忙,大部分時間都宿在明德殿或者太子府書房。

算算時間,駐守北庭的虞小將軍也快返京了,溫柔鄉雖好,奈何時局緊張,不僅南越天子病重、北邊還有反賊虎視眈眈。

程嬋衣接連多日見不到蕭淩,也不見得失落,正好能學學中饋,管理太子府。

盤算賬本的本事,裝可裝不出來,她為此冇少下功夫,就怕哪日去蓬萊殿請安,許皇後問中饋的事,她說了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