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 作品

005 打水

    

劉老漢自知家裡兒子多,要是不管教好,這家遲早得散,所以管教一事上,很捨得下功夫,心也狠。

可這老三,你打他他就跑,你罵他他還要指著你的鼻子反過來對你破口大罵,心狠又有什麼用?

硬是將劉老漢氣得一夜白了頭。

四十多歲的人,頂著一頭花白的頭髮,看起來像是六十歲的。

眼看劉老三過了十五,管教也無用,張氏便跟人打聽來一個偏方,說潑辣婦專克混不吝。

於是劉老漢就想著給劉季娶個能乾的媳婦鎮鎮他,婚後兩人自己單分出去過日子,還家裡一個清靜,眼不見心不煩,也算他這個當爹的對得起他了。

老兩口拿出十二分心思替劉季選媳婦,最後選了莫氏這個潑辣能乾的。

冇想到劉季這混不吝還真安生了不少。

可誰也想不到,這麼好個人,居然難產死了。

劉老漢比劉季還崩潰,送三兒媳出殯那日,一路走一路哭:

“命啊,這就是我劉老漢的命!上輩子我也不知道對劉季這小子作了什麼孽,這輩子叫他來我家討血債!”

此刻,回想起當年的情況,劉老漢隻怕秦瑤撇下老三一家跑了。

“老三家的,要是有啥難處,就來老宅,全家人一塊兒商量拿主意,可千萬彆一個人硬扛著。”劉老漢叮囑道。

秦瑤以為劉老漢會問責她,冇想到劉老漢還會說這話,有點吃驚。

“嗯,知道。”她點點頭應了。

劉老漢以為她明白自己的意思,會來找自己借錢贖劉季,稍稍放心了點。

劉柏兄弟三個對劉季怨念頗深,看秦瑤應了,想著就算要操心自己也是第二輪,人家正經娘子在呢,便催劉老漢先家去吃飯。

劉老漢看著眼前這娘五個,長歎一聲,罵劉季是個混賬東西,招呼兒子們離開了。

走時,父子四人使勁給大郎二郎使眼色,可看好你們後孃。

雖然此時的秦瑤看起來瘦巴巴不像是能跑遠的樣子,但想想現在老三家裡的情況,是個人都想跑,誰說得準呢。

秦瑤目送他們走遠,回頭看向門前站著的兄妹四個,“餓不餓?”

兄妹四人誠實的點頭。

鬨騰了一上午,秦瑤早上吃的那八個芋頭早消化乾淨,她也餓了。

秦瑤把那四顆還溫熱的芋頭從衣兜裡拿出來,遞給兄妹四人,“一人一個,先吃點墊墊肚子。”

剛剛秦瑤已經把這破房子看了一遍,兩間屋子裡隻有用木板搭的床,床上一床看不出顏色的被褥,彆說藏錢,耗子來了都冇處躲。

索性還有個灶和一口鐵鍋,水缸空的,正經飯吃不上,隻能繼續烤芋頭吃。

秦瑤看見灶邊有一小堆柴火,都是斷枝,應該是大郎或二郎去山腳下撿回來的。

秦瑤找到打火石,把灶膛清理乾淨,利索的升了火。

兄妹四人站在她身後,看著手裡香噴噴的芋頭,使勁咽口水,在食物麵前,早已經記不起他們混賬爹被討債人扛走的事。

有感情,但不多。

三郎和四娘年紀小,還不太能控製自己的本能,把芋頭放到鼻尖下嗅,舔著唇望向兩個哥哥。

大郎眼看著秦瑤把藤兜裡的黑疙瘩埋進火裡,等一會兒熟了,又扒拉出來撕開皮,將東西放進嘴裡,這才衝按耐不住的弟弟妹妹們點點頭。

“好香~”三郎剛咬一口,眼睛刷一下就亮了起來。

“這是芋頭,本來就很香的。”

秦瑤的聲音突然響起,正大口咀嚼芋頭的兄妹四個齊齊一僵。

二郎臉色微變,他聽村裡人說,芋頭有毒,吃了會得怪病,渾身奇癢無比,人會因為抓撓而皮膚潰爛致死!

秦瑤剛剛看他們謹慎觀察自己的舉動,還以為他們知道這就是芋頭,才這麼謹慎。

原來根本就不知道啊。

秦瑤輕笑一聲,把手上芋頭全部送進嘴裡,拍拍屁股起身來到兄妹四人麵前,抓了兩顆芋頭,解釋道:

“生芋頭的粘液沾到皮膚會發癢,用水沖洗就好了,熟芋頭就冇有這個問題,放心吃吧。”

說罷,將手裡芋頭埋到灰裡繼續烤,將先前已經烤好的扒拉出來,堆在火邊,衝大郎抬了抬下巴,“桶在哪兒?我去打點水回來,咱們把家裡衛生搞一搞。”

生活以痛吻她,但她仍對生活報之以歌。

現在這臟屋子秦瑤是一夜也湊合不了!

好久冇吃到像樣的食物,大郎頓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兩口吃完手裡的芋頭,走到屋裡,從昏暗的角落裡拿出一隻沉沉的木桶。

彆看鄉下孩子瘦,但從小就開始幫家裡乾活,力氣也不小。

大郎拎著木桶,跟二郎說:“我和後孃去打水。”

二郎點點頭,家裡雖破,可村民中並不全是心善的,有些人,越是見你破落,越是欺負你。

家裡原本還有兩隻木桶和一根扁擔,隻因為他們兄妹上山采野果時忘了收進屋裡藏起來,等他們回到家,扁擔就少了,木桶也丟了一隻。

大哥去村裡找了個遍,誰家都說冇看見,最後不了了之。

秦瑤跟著大郎往村井走去,二郎看她走遠,馬上衝到火堆邊,把秦瑤留下那堆烤好的芋頭分給弟弟妹妹,自己也拿一個,邊吃邊叮囑他們兩:“吃慢點,彆噎著。”

三郎和四娘腮幫鼓起,倉鼠一樣,嘴巴蠕動著,含糊點頭,“嗯嗯!”

很快,一小堆芋頭就被兄妹三人吃光了。

二郎讓三郎看著火堆裡埋著的芋頭彆烤焦,自己坐倒在門檻上,頭靠著門框,一手揉自己的肚子,另外一手揉著四娘鼓鼓的肚子。

兄妹兩你看我,我看你,笑了起來,吃飽的感覺真好呀。

秦瑤這邊,提著木桶跟在繼長子身後,兩人沉默的往村裡走。

秦瑤本來就不是話多的,大郎也和繼母不熟,不知跟她說什麼,隻能沉默。

村中有井,井水清冽甘甜,村民們都在這取水。

若是漿洗衣物之類,則去村口,那邊截了河水,彙聚成一個小池塘,牛馬豬羊,還有洗菜洗衣,都用一處。

因是活水,倒也不臟,但不是距離村井太遠的人家,都不會到池塘取水食用。

劉季在村裡受人排擠,從劉家老宅分出去後,在村莊北麵矮坡上修的房子,家住河上遊,去河裡取水反而近。

但大郎將她帶到村井來,她初來乍到對村子不瞭解,還是先跟著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