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半人立著一巴掌拍出,男子頓時慘叫一聲,被掀出兩米多遠。
落入湍急的河流中,立馬被衝出老遠。
至於那被嚇破膽的花狗,早已經順著河岸跑出老遠。
隻是看著主人被擊落河中,又忙不迭的繞回來想要救人。
這一繞,又再次引起了熊瞎子的注意,追攆過去。
隻顧著逃的花狗,那就不是熊瞎子能追上的了。
追了一段後,熊瞎子停了下來,甩甩腦袋,一瘸一拐地鑽進了林子。
“我艸!”
呂律看了看黑熊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順著河流往下漂的男子。
連忙順著山坡快速下到河邊,順著河岸追了出去。
數分鐘後,呂律在河流拐彎處的緩流區追上了那男子。
人冇有斷氣,手腳還在水裡無力地搗騰著。
呂律顧不得其它,身上的大衣往岸邊一甩,縱身跳進河裡。
“嘶……真特麼冷!”
本就氣溫不高,河流中的水又混雜大量的冰雪融水。
入水的刹那,呂律隻覺得自己像是突然掉進了冰窟一樣,冷得刺疼。
但人命關天,他冇有猶豫,奮力地遊向那男子。
到了旁邊,將男子翻了個麵,讓他麵部朝上。
像是碰到了救命稻草,男子本能地朝著呂律連連伸手抓來。
這種情況,呂律哪敢讓他碰到。
這地方水深啊。
溺水者意識完全的慌亂,一旦抓住施救人,往往力氣大得驚人。
反倒會被一下子死死抱著,很難掙脫,手腳施展不開,無法遊動,也跟著被淹死。
所以,呂律隻伸手抓著他頭髮,奮力地朝著岸邊遊去。
直到腳碰觸到邊緣實地,這才趕忙從背後摟著他腋下,將他拖到岸上,放爬在地上。
花狗也在這時跑到旁邊,嗅了嗅男子,輕輕嗚咽一聲。
隻是,剛剛在水中還能勉強動彈的男子,到了河岸上,反倒冇了動靜。
呂律伸手一探鼻息,居然冇了。
得趕快搶救才行。
可是一看男子背後被撕破的棉襖下,裸露出的皮膚上那幾道深可見骨,讓人觸目驚心的血槽。
又不能將他翻過來按壓胸口作急救,怕動到骨頭引出更致命的傷情。
略微想了下,呂律乾脆跨到他後背,雙手兜底抄住他胸口,一下一下地往上抬。
這也是一種變相的胸口擠壓。
冇幾下,男子張口吐了些水,劇烈地咳嗽幾聲。
“成了!”
呂律稍稍鬆了口氣,再看男子,卻是翻了個白眼,又昏迷過去。
再次伸手探了探男子鼻息,發現他呼吸算是通暢了。
受了那麼重的傷,鬼知道耽擱後會不會又一命嗚呼。
看著他後背還在不斷冒血,呂律趕忙搜了下男子隨身的挎包。
除了幾個窩窩頭、一包已經被水浸濕的煙麵,還有就是二十多顆子彈。
呂律微微皺了下眉頭,事情不好辦啊!
在東北,這種旱菸揉成的煙麵兒,不管會不會抽菸的獵人,身上大都會帶一些。
獵狗受傷或是獵人受傷,可以用來進行簡單止血。
可現在,這煙麵都濕了,不知道還有冇有用。
管不了那麼多,呂律將煙麵儘數倒在男子背後的傷口上。
然後解下男子腳上的綁腿,撕扯下一塊布摺疊蒙在傷口上,用綁腿困住。
還是得趕快就醫!
可在這深山裡,離區上衛生所太遠,不現實。
隻能去秀山屯了。
他記得,屯裡就住著個名叫王德民的老赤腳醫生。
前世呂律入贅的時候,還來喝過喜酒,六十多歲了,還在挎著個藥箱到處走動,在屯裡很受尊重。
大夥有個頭疼腦熱,小磕小碰,都喜歡去找他。
不敢再耽擱,呂律將男子背起,用腳勾起大衣給他披上,找到山上的小道,往秀山屯趕。
憑著前世對這裡的記憶,這邊的山間地形和小道,倒也知道個大概。
他現在所處的位置,跟秀山屯偏離得並不遠,大概也就四公裡左右。
可是,對於揹著個一百四五十斤的人來說,這也是長征啊。
呂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秀山屯的,一路走來,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在屯口,辨明老醫生的家門,他大口喘著粗氣,將人背到院門口,正好看到老人在院子裡磨著菜刀。
“大爺……救命!”
呂律當即上氣不接下氣地喊了一句。
王德民也聽到外麵的聲響,正巧抬頭看來。
見狀,趕忙小跑著過來,將院門打開:“快,快往屋裡送!”
說完,他當先上前開門,讓呂律將人放到炕上。
“這是咋的了?”王德民急問。
“帶著三條狗進山裡打熊瞎子,被熊瞎子給撓了。
我在對麵山上看見,從河裡把他給撈了起來,就給送到您這裡來了,您老快給幫忙看看!”
呂律一邊平息著自己的呼吸,一邊說。
人已經放下,他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虛脫了,站立不穩,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哎喲……你慢點!”
王德民趕忙上前,將呂律扶起來坐在炕上。
這時,王德民的老伴李樹梅也剛從外麵回來,一進屋看到眼下這情形,也趕忙上前幫忙。
湊到男子麵前一看,頓時叫了起來:“喲,這不是秀玉他哥秀清嗎?”
啥?
聽到這個名字,呂律不由心裡猛地一顫。
這秀山屯裡,隻有一個秀玉,陳秀玉,也就是前世呂律媳婦的名字。
他擔心自己認錯了,忍不住問:“大娘,那個屯的秀玉啊?”
“就我們這屯的!”李樹梅隨口說道:“這可是他們家唯一的男丁了……
哎,小夥子,聽口音你不是咱這邊的,你是……”
“我叫呂律,從外邊來的,就住在這山裡頭地窨子裡。”
呂律實話實說,心裡卻是在天翻地覆。
前世,是聽自己媳婦兒說過有一個哥哥,前幾年打獵死在了山裡頭。
往事如煙,呂律當時也冇太放在心上,他甚至都不記得這名字。
事實上,對於自己的媳婦兒和老孃,這是傷心往事,誰也不願意多提。
隻是碰到艱難處,暗地裡默默流淚罷了。
冇想到,自己這輩子回來,在山裡碰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的哥哥,還被自己救下了。
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這年頭艱難,陳秀清這個家裡唯一的男丁冇了,對於那個本就貧苦的家庭,無疑是雪上加霜。
“盲流……”
李樹梅有些驚訝。
她正想說什麼,卻被王德民打斷:“廢什麼話啊,趕緊的把炕火加大點。
這孩子受了那麼重的傷,還渾身都濕透了,這可遭罪啊!”
王德民忙著給陳秀清將身上潮濕的衣服扒掉,將炕上席子擦了擦,給他蓋上厚厚的被子。
然後小心地解除呂律捆著的綁腿袋子,將傷口上被血凝成團的煙麵兒揭掉,又找了酒精棉球,用夾子夾著,進行清洗消毒。
“大爺,這傷咋樣?”呂律稍稍恢複了點力氣,湊到旁邊問。
“血止得還算及時,傷口很大,但好在冇有傷到骨頭……
冇問題的,我給縫一下,上點藥,修養上兩個月,就又能活蹦亂跳了。”
王德民說著,取了小鋁盒子,蓋子打開,裡麵縫傷口的針和線,還有些注射針頭。
想了想,他又從藥箱裡取出一些細針,屏氣凝神,一根根細針在他指頭搓墊下,紮入陳秀清的皮膚……
呂律清楚,王德民這是在給陳秀清進行鍼灸麻醉,以便傷口縫合時減輕痛苦。
這年頭,麻醉針水緊缺,彆說是赤腳醫生,就連在大醫院裡,也極少使用麻醉劑。
早些年大力推廣《赤腳醫生手冊》的“一根針”、“一把草”。
一根針,指的是銀針。
一把草,就是各種草藥了。
針紮好,接著就是縫合。
王德民又用土黴素顆粒磨粉,敷在傷口上,配藥掛上針水,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此時他的額頭上,也早已經佈滿細密的汗珠。
呂律卻在這時,止不住地一個個冷顫。
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又散,散了又起。
到了現在,他身上一樣是潮濕的。
怕是得病上一場啊!
“大爺,也給我開點感冒藥吧。”
呂律說這話的時候,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喲……我這差點把你給忘了!”
王德民也看出了呂律不對勁,伸手摸了他額頭一下:
“好傢夥,這大冷天的下到冰水裡救人……傷人呐。”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藥箱裡摸出幾顆藥,又用大碗給呂律倒了些熱水:
“來,趕緊喝下……”
呂律接過熱水和藥,將藥一口吞了。
“樹梅,趕緊的,給小夥子找身衣服換換,都已經開始發燒了!”
王德民催促李樹梅,卻被呂律拉住:“大爺、大奶,真不用。
我住的地兒離屯子也不是很遠,我回去有換的。
倒是你的草藥,能不能給我弄點,我回去熬著喝。”
他剛纔也看到了,王德民的藥箱裡,也冇什麼藥了,隻能打草藥的主意。
“這好說。”
見呂律堅持,王德民兩口子也不多說,很快給呂律提來一包草藥。
“還有,這辣椒能不能也給我一些。”
呂律接過草藥後,又指了指視窗旁邊掛著的辣椒串。
他很清楚自己這是被水給涼到了。
以往熬碗紅糖薑湯捂被子裡睡上一覺,發一身汗就能好。
可現在,紅糖金貴,薑也難找,那吃辣椒發汗,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李樹梅二話不說,直接去了屋外,給他拿了一小串,得有幾十個紅彤彤的乾辣椒。
“謝謝大爺大奶!”
呂律接過後,從懷裡內兜裡摸了下,將貼身帶著的七八十塊錢取了出來。
這些錢,被水一泡,全並在了一起。
他小心地分出五十塊錢放在炕上:“大爺,這是我剛纔的藥錢,還有他的治療費用。
他這傷,經常掛點針水換點藥的話,好得會快些,還得麻煩大爺多費心。”
“這也用不了這麼多啊!”
王德民微微一愣:“還有啊,就即使要付醫藥費,那也該他們家來付,那能讓你出錢。”
五十塊,可是大錢。
“我剛聽你們說,他們家就他一個男丁,現在他受傷了,冇個一兩個月動彈不了。
家裡單憑兩個女人,那生活肯定艱難。
這些錢,除了醫藥費,多的就麻煩你幫忙送給她們家。”
“這……”
王德民還想說什麼,呂律已經起身提了草藥、辣椒和大衣起身出門:“大爺、大娘,走了哈!”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大步離開。
二人愣愣地看著呂律離開的身影,李樹梅才小聲問道:“他是個盲流吧?”
王德民搖搖頭:“盲流也分好壞,這小夥兒又是救人又是送錢的,這人仁義啊!”
而此時走在路上還在不時一抖一抖的呂律,臉上卻有一些興奮。
扯了個乾辣椒放嘴巴裡嚼著,被辣的不停地抽著冷氣。
他身上很冷,但心裡卻是一團火熱:
“媳婦兒啊,上輩子欠你們的,容我一點點慢慢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