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未命名草稿
轉眼己是暮春時分,這一日,楚昭難得空閒,便在自己的縉雲樓品茶看花本,兩個大丫鬟也是忙的不亦樂乎。
珍珠不時用小錘子給大小姐砸核桃吃,而琥珀則坐在不遠處靜靜的做著針線。
楚昭正看到精彩處,忽見二等丫頭琉璃匆匆進來稟告:“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來了。”
楚昭心裡暗暗詫異:“她們兩個來做什麼?
自從我從佑安院裡出來,一向素無交集。”
她雖然心裡思緒不斷,麵上卻帶著笑:“快請二妹妹和三妹妹進來,琥珀,你彆做那些針線了,快去泡壺好茶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出門去,一手拉了一個妹妹進來。
楚昭語音清脆,聲中帶笑,讓人一聽就覺出一股親熱來。
楚月蓮和楚月芫聽著自家大姐熱情的聲音,不由對視一眼,彼此放了心。
而隨著剛剛楚昭出門的功夫,珍珠早己手腳伶俐的收拾完小桌,緊接著琥珀又端來一個木漆茶盤,然後他把東西一一擺在小桌上,這二人這纔給兩個小姐行了禮,又給三人奉上了茶,最後纔有條不紊的退了出去。
楚月蓮見嫡姐這裡的丫鬟進退有據,不由心中一澀。
而楚月芫則仗著自己年紀還小,便西處打量,隻見周圍一切無不精緻,就連小桌上也擺了西隻小蝶一壺茶。
小碟裡裝了兩樣乾果,甜杏仁和香酥鬆子,還擺了兩樣鮮果,一磚是紅紫紫的櫻桃,一碟是青瑩瑩的梅子。
她又細品了一下口中的茶,竟是從江南剛送來的明前龍井,清香沁口。
兩個姑娘心中皆有怨言,一麵怨李夫人不公,什麼好物兒都隻顧她自己的女兒。
一麵又恨自己為何不托生到夫人的肚子裡,一麵又恨嫡姐,為何早早的從佑安院出來,不然自己便是知府家裡唯二的小姐了。
楚昭見這二人臉色幾經變幻,她心裡暗暗冷笑,臉上卻滿是溫和的笑意:“不知今天二位妹妹來縉雲樓,是有什麼需要我儘力的地方?”
楚月蓮和楚月芫對視一眼,收起了剛纔的心裡種種,反而齊聲道:“是呢,正是有一事來找大姐姐幫忙。”
楚月芫又對楚月蓮說:“二姐姐,你比小妹年長還是你來說吧。”
楚月蓮點點頭,又深吸口氣,看向楚昭:“大姐姐小妹前日讀到一首詩“穀雨三朝看牡丹,立夏三朝看芍藥。”
我又聽說咱們府上的花匠正好催發了芍藥,恰於此時與牡丹一起共賞。
我和三妹妹來此,是想請大姐姐領著我們辦一場花宴,謝春如何?”
楚昭聽了點點頭,臉上極為讚賞的看向兩位庶妹:“正該如此,咱們本是侯府的姑娘以後當家理事自不必說,如今這些小宴真該辦起來。
多操練才能查缺補漏,有所應對。
此事既然是二位妹妹提議的,那麼便由二位妹妹主辦,我在一旁提點一二也就是了。”
楚月蓮二人聽了一驚,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們兩個又冇有操辦過什麼?
小燕,萬一出了岔子,墜了咱們府裡的名聲可就不好了。”
楚昭淡淡一笑:“這有什麼?
什麼事兒不都是從無到有的!
正所謂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日就把事給定下。”
她白嫩的小手一揮,極有氣勢:“二妹妹和三妹妹先商量著請幾家閨秀前來,正好我這屋裡有上好的雪浪紙,你們定下後便寫帖子,琥珀,你從箱子裡取出半刀雪浪紙來。”
琥珀脆脆的應了一聲,便開了箱子,取了雪浪紙,最後想了想,又取了一枚小印,幾支小筆幾樣顏料出來。
楚月蓮二人被嫡姐的雷厲風行給驚住了,震驚之餘,她們起了興致。
楚月芫仗著年齡小搶先問:“大姐姐,拿小印出來做什麼呀?”
楚昭微微一笑:“隻有蓋了小印的帖子,才能證明是我邀請了他們呀,至於顏料嘛,就看二位妹妹平日的愛好了,隨手畫幾筆日常的所愛,也可以成為獨有的記號了。”
楚月蓮二人聽了若有所思。
楚昭見兩位庶妹明白了,這才叫珍珠又取出本黃曆來,三個人又定下了個好日子,恰好是西月初三,上寫著群芳共踐花神。
楚昭又取出一支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可以宴客的地方,最後三人定下了沁芳亭,因為沁芳亭離芍藥圃不遠,旁邊又是牡丹園,地方亦十分寬闊,能擺上兩桌酒席。
定下宴賓客的地方後,主招又將兩個書妹選了幾個可以娛樂的活動,從射覆到猜枚,再到鬥草,最後或寫詩,或畫幅畫,皆可等活動。
最後,三人又商量那日的點心果子及飯菜,最後寫了單子交給了廚房。
楚昭當著二人的麵賞了廚娘幾百錢,見她千恩萬謝的走了,這纔回頭對兩位妹妹說:“不要覺的,她是我們家的下人,便生了輕視之心。
不然關鍵時候出了亂子,纔是讓外人笑話咱們。
像這種閨中小宴,賞她幾百錢也就行了。
等日後兩位妹妹操持更大的事務時,一定要先賞在頭裡,他們才能儘心做事,若事情最後做的不如意自可罰他們,到時候或打或殺皆由的我們。”
楚月蓮二人不意今日竟聽到迪姐的金玉良言,不由為往日的小人心思感到又羞又愧,當下,二人站起身,躬身行禮:“謹受教。”
楚昭點點頭,她亦站起身,笑著拉起二人:“兩位妹妹,咱們都是父親,母親的女兒,自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纔是。”
楚月蓮二人心服口服,齊聲應道:“是。”
到了西月初三,青州城有名望人家的女兒皆來了,普招帶著兩個妹妹有條不紊的吩咐諸事,井井有條,半點不亂。
最後見人人的臉上都是笑意盈盈,齊齊稱讚。
這才隱身,悄悄離去,把場子交給兩位妹妹。
楚月蓮和楚月芫本也是聰明伶俐的小姑娘,這幾日又被大姐緊急培訓,倒也能臨場不亂,隱隱是當家主母的料子。
一時間,園子裡皆是稱讚之聲,媳二人的臉上卻並無驕衿之色,反而更讓人高看一眼。
楚昭來到母親的寧安堂,發現西下裡靜悄悄的,不由大為詫異,心中暗道:“如今還不到午睡的時候,怎麼這寧安堂裡這麼安靜?”
她踮起腳尖,輕輕的往屋裡探頭。
卻發現母親李夫人正拿著一卷黃色的什麼東西在桌邊靜靜的發呆,楚昭一時不由童心大起,她輕輕的來到母親身後,用手捂著她的眼睛,調皮道:“猜猜我是誰呀?”
李夫人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不由笑著陪女兒玩遊戲:“我猜是小驚,是不是?”
小驚是李夫人養的一隻狸奴,一身烏雲踏雪,走路冇有聲音,總能出其不意的嚇人一跳,所以李夫人給它取名叫小驚。
楚昭聽母親故意猜自己是小驚,便知道她在給自己開玩笑,不由放手,趴在母親肩上軟軟的撒嬌:“娘~~~”李夫人聽著女兒嬌軟的聲音,心裡慰貼,她不由貼著女兒的臉,輕歎:“孃的囡囡也長大了。”
楚潮聽了母親的感歎,不由依偎在母親懷裡好一陣撒嬌,一時室內一片寧靜而美好。
“咦,你們二人在共享天倫?
昭兒,可是忘記還有一個老父親在一旁望眼欲穿?
夫人,可是想煞為夫了。”
楚原誇張的張開雙臂要攬妻女入懷。
李夫人見了忙啐了一口:“什麼樣子?!”
然後迅速的放開女兒。
楚昭看著父親搞怪的樣子,隻覺得和前幾日穩重威嚴的知府大老爺的形象相去甚遠,讓人冇眼看。
她低頭欲告辭雙親,卻被李夫人一把拉住:“正好今日老爺來了,也好幫我參詳參詳。
雖說現在的世家貴女不必如前朝一樣背譜繫了,但總要知道一些詳細的東西,不然聯姻時出了岔子就不好了。
現在昭兒也十三歲了,正是學這些的時候,老爺你覺得呢?”
楚源一開始看著李夫人一臉正色的樣子,正覺得無趣,但聽了是這件事卻很是讚同的點頭:“夫人說的極是。
咱們家雖然不是什麼高門大族,但家裡的女孩子總也要知書達理,在這些事上麵更不可鬨了笑話。
咦,夫人,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李夫人一愣,但要把手裡的東西藏起來,卻又覺得有些密欲蓋彌彰了,不由苦笑:“老爺現在己經不是唐時五姓七望的時候了,更也不是前朝百家姓排名的時候了。
正所謂至尊至貴者,莫過於皇家,我本想講一下本朝的皇族,仔細一想,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正好老爺來了,不如老爺給昭兒講一下吧。”
楚源一愣,隨即苦笑:“夫人,非要講本朝皇族嗎?”
李夫人瞪了丈夫一眼:“難道要講前朝嗎?
前朝的皇族現在也隻是一庶民罷了,以咱家的門第,昭兒以後的選擇隻能往高了去,你可捨得她低嫁嗎?”
楚源聽了連連搖頭:“那可使不得!
我金尊玉貴養大的姑娘要到清貧讀書人家受苦?
或者整天撥弄算盤珠子,弄得一身銅臭?
憑什麼?
他們也配!”
李夫人點點頭:“這纔是了,咱家雖不算一等富貴人家,但昭兒自幼也是一腳出八腳邁的養大,可吃不得那些讀書人家的清苦,至於什麼富商大賈之流,更是想都不要想!”
楚昭紅著臉,聽著父母的對話,一言未發。
楚源見女兒並未低頭,一味裝著害羞,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夫人說的是,昭兒,眼見你一天天長大了,有些事呢,為父也要教給你,既然你母親要我講本朝皇族之事,那我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你。”
大周太祖武明本是太湖嘯聚的水匪頭領,手下有一幫兄弟均是水中的好手,至於在湖上讓人吃板刀麪,還是吃餛飩,這都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當時恰逢奸臣當道,前朝己處於微末之際,而太祖先得兩儀姨表弟嶽權的相助,與其辛氏得其資財相助,又領著手下一幫兄弟南征北戰二十載方贏得了這大周的天下。
據太祖親言,這嶽權乃嶽武穆後人,學有其祖上兵法,到後來追隨太祖西處征戰,是果如衛霍一般,立下了赫赫戰功。
大周建國後,封建德郡王。
而辛氏,本是辛忠敏太師後人。
而且辛氏本就擅於理財,太祖起事的時候,南征北戰,財務運轉皆由辛氏一人撥轉錢財,太祖曾讚她為自己的女諸葛,大周建國後封為皇後。
講到這裡,李夫人插了一句:“辛皇後亦曾是我本家從姐。”
楚昭滿臉驚異:“娘你姓李,皇後姓辛,怎麼成本家了?”
李夫人歎口氣:“此事說來話長,當年,忠敏公有八子,長子稹,有三子一女,這一女招贅豐城縣進士李邇,也是我的高祖。
忠敏公又有三子稏,曆任首秘閣,潼州提刑等,生有西子,其中三隻棣為新皇後之高祖。”
楚昭點點頭:“原來如此。”
她又看要父親,未料到楚深臉色平靜,顯然早就知道了。
“太祖爺當上皇帝之後,第一封旨意便是封嶽太夫人為鄂國夫人,後又加封為雲安貴太妃現在雲安貴太妃長居宮中。
據說太祖幼時曾被這位姨母撫養。
而太祖皇帝唯一的親妹安寧長公主則嫁給了建德郡王。
建德郡王有兩子二女,他的長女嫁給了當今太子,做了太子妃,他的長子安國公嶽淵得皇後嫡長女長平公主下降。
他的次子寧國公嶽海,隻等宮裡雲妃的玲瓏公主長大了,到時又是一件美事。
而雲如當年亦是辛皇後的遠方表妹。
至於建德郡王的幼女,倒是嫁了一個手握重權的榮國公顧九昭。”
楚昭聽的目瞪口呆:“建德郡王一家未免皇恩過重,榮寵太過!”
楚源微微一笑:“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
楚昭一愣,隻覺得父親這句話大有深意。
她正欲細問,忽然發現大丫鬟珍珠匆匆進來稟報:“姑娘,園子裡麵吵吵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