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曉，縣長在嗎？”茆圩鄉李鄉長敲了敲門。

林曉不太喜歡這個李洪新。這人是個鄉鎮油子，吊稍的三角眼散著精光，喝點酒，就開始滿嘴黃段子。

上半年跟著花姐去調研的時候，他們鄉晚上接待，飯桌上一個勁地勸她酒。

如果不是花姐發話，林曉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才能不喝他酒。

大概是因為剛犯了錯，和林曉說話的態度倒是很謙卑。

早就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微笑著說，“我正好給縣長送材料，幫您看看。”

林曉把材料遞給酈昊的時候，“縣長，茆圩鄉鄉長李洪新想過來向您彙報工作，就是剛纔大會上被紀委請出去的人。”

簡明扼要地向領導彙報工作是跟班秘書的必備能力，林曉每次進酈昊辦公室前，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爭取得到這個雷厲風行縣長的認可。

“他這人怎樣？”酈昊低頭看檔案問。

林曉在大腦裡停頓了十秒鐘，“李鄉長是武警副營轉業，乾過鄉鎮人武部長、人大主席、鄉長，一直在鄉鎮工作。”

“林曉，如果我想知道這些，不會問你，我會讓組織部長來。”酈昊停下筆，抬頭嚴肅地看著林曉。

林曉有些不知所措，被領導反問的臉色漲的通紅。

這個問題太主觀，她對自己的修煉標準就是“喜怒不形於色，好惡不言語表，悲喜不言語色”。

可她知道，如果這次不坦誠回答，那麼酈昊就不會信任她，如何評價李洪新才符合酈昊的要求？

“他工作能力挺強，為人圓滑，酒量很好，就是紀律性差了些。上次開扶貧會議的時候，也接打電話了。”林曉快速地過了一遍腦子，把李洪新這個人客觀評價了下。

酈昊把檔案夾放到桌上，“讓他過來吧！”

林曉不知道，酈縣長和李洪新說了什麼。

從縣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李洪新一改進去時戰戰兢兢，出來時一臉嚴肅，是林曉認識他以來少有的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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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發現給驪昊做跟班秘書，其實比預期的要簡單很多，隻需要做好份內工作的事情就行。

驪昊晚上會有接待，有些是省市領導下來考察的，兄弟單位來往。

大概是考慮到林曉是女性，接待活動隻用負責前麵的安排，陪同都是羅前偉跟著。隻有鄉下工作餐，林曉會到普通工作人員包間吃飯，然後等著一起回城。

林曉從接轉檔案和縣長批示，能感覺出，玉饒縣正有一股暗流在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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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饒縣要打造湘田省旅遊勝地，目前重點在於西南翠屏山腳下拆遷問題。

耿圩鎮拆遷公告貼出去一個月了，拆遷組也進駐一週了，一個村子不到一百戶人家，竟然一戶也冇被拆拆下來。

週六上午，酈昊決定召開現場推進會。

林曉把耿圩鎮報過來的情況報告、現場推進會方案一起報給了羅前偉，羅前偉和她覈對過細節後，就報給酈昊看了。

酈昊簽批後，林曉按照流程走了公文係統印發了通知。

現場推進會上，酈昊帶著財政局、紀委、耿圩鎮等多家單一起到了征遷的村裡。

耿圩鎮現場彙報了征遷幾個村的情況，村裡現在剩的大多是老人，老人們安土重遷，再加上現在安置房還冇有落成。

酈昊下車後聽到都是拆遷的各種困難，直接打斷道，“白鎮長，你現在告訴你想了哪些辦法？”

耿圩鎮白光強被問的支支吾吾，“酈縣長，我們正在想辦法，可……就……”

酈昊轉頭問財政局局長，“拆遷的資金都保障了嗎？”

財政局局長剛想回答財政資金，看到羅前偉在酈昊身後向他使眼色，“酈縣長，我們克服一切困難，全力保障。”

酈昊又轉頭問建設局局長，“這邊安置房開始動工嗎？”

建設局局長看到財政局局長都表態了，自然不敢講困難，“我們加快進度，爭取下個月進場。”

酈昊又問白光強，“看來白鎮長是想換個地方發光發熱了？”

白光強額頭上滲出了汗，上次全縣大會，大家就知道新縣長不好惹，冇想到那麼不給人留情麵。

林曉跟在酈昊和幾局長後麵，還要確保不能離得太遠，防止對領導講話記錄有漏。

一群人說著，就近走訪一戶人家，那家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佝僂著腰，在灶台下燒火，大概是拆遷的人經常來，看見一群人進來，眼都冇抬。

酈昊走了過去，彎下腰問，“大娘，你家幾口人啊？”

老婦人望瞭望，繼續燒火，還是冇搭理他。

白光強用玉饒方言又問了一遍，老婦人才說，“7個。”

村主任過來忙過來解釋，郝家一共7口人，老頭老太，兩兒子兒媳，還有兩孩子，兒子兒媳都外出打工了。

正說著的時候，老頭帶著兩個孩子從屋外回來，看見一屋子的人，開始罵罵咧咧地喊，“又是你們這幫龜兒子……”

老頭拿著燒火棍，就往一群人身上砸，火星四濺，支部書記和白光強衝上去攔住老人，其他人護著酈昊走了出來。

林曉本來就跟在後麵，人群往外湧的時候，她倒成了最先出去的人了。

剛到郝老漢家門，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看到是一個年輕女女孩先出來，愣了一下。

林曉看到有人杵在門口也愣了下，一股屎臭味噴鼻而來，低頭一看，好傢夥，那個壯漢拎著一桶糞水。

此刻，酈昊在人群的簇擁下快速地向門口疏散。

壯漢看見人群出來，拎起糞桶作勢就潑。

林曉根本來不及思考，衝到了酈昊正前方，抱住他，用身體擋在前麵。。

一桶糞水，從林曉的背後潑了她滿身，身後旁邊的其他幾個局長，或多或少都被濺到了。

隻有酈昊被林曉連推帶抱的護著，竟全身而退。

林曉看到腳下落下成坨的大便，散發出的屎臭味，噁心地乾嘔起來。

驪昊氣得臉色鐵青，如果不是林曉的捨身相護，怕今天自己要淪為笑柄了。

白光強嚇得臉色慘白，他這拆遷戶一家冇動，剛出了郝老漢揮燒火棍的，現在又出潑糞水的，自己這烏紗帽看來是真保不住了。

羅前偉看到林曉被潑了一身糞水，連忙喊道，“白鎮長，趕緊找人帶小林去洗洗。”

羅前偉也是驚出一身冷汗，幸虧林曉，今天要是縣長被潑了，他也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