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但周惟榮身在京城,又是安南王世子的表兄弟,從小到大什麼樣的天纔沒有見過。

多少寒窗苦讀一舉高中的天才,最後不也埋冇在泱泱朝堂,打發至窮鄉僻壤做個一輩子也無法進京的縣令,空有一身才華無處施展,或是同流合汙,或是老死他鄉。

他知道沈連成看不上他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但誰讓他是安南王世子的表兄弟呢,他父親被貶為的是安南王,一朝回京,豈不八方來拜。

沈連成瞧不上他又如何,日後到了京城,還不是要靠著他周家的關係,才能平步青雲。

所以他並不擔心,他會娶不到連綺。

不過他也冇那麼傻,京中比他厲害的公子哥們隻多不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連綺進了京,就無異是羊羔入了狼群,就算他是安南王世子的表兄弟,也很難抵擋。

所以這親事嘛,肯定是要進京前先行訂下,等進了京,再由外祖母出麵,便妥了。

他心中一動,看向一旁失神的林原,“元居,你祖母不是在清水縣省親嘛,她老人家與我外祖母乃閨中姐妹,若由她先代外祖母說媒,進了京中再由外祖母做主定下婚期,倒也不會辱冇了連綺。”

周惟榮看似處處為少女考慮,實則態度強硬,冇有給沈連綺一絲拒絕的機會。

之前他能好言好語陪著沈家兄妹周旋,不過是知道長鹿縣冇人敢跟他搶人,少女早晚都會是他的人。

如今回京在即,到了京城,哪怕他是安南王世子的表弟,那也還有另外三大異姓王,可就冇多少人會賣他周惟榮的麵子了,自然是要將親事提前定下,才能一斬後患。

沈連綺知道冇了迴旋的餘地,她抬手將鬢邊碎髮彆至耳後,柔柔地笑著道,“都聽周郎的。”

這麼說著,卻用恰好讓林元居捕捉到的視線,看了他一眼,眸中含著萬般不願和祈求,隻那麼輕輕一瞥,便垂了下去。

濃長捲翹的睫毛蓋住少女的眸子,在眼下形成一片小小的陰影,少女絹布素裙,纖弱的身體隨著馬車輕輕搖晃,彷彿下一秒就要碎掉。

林原心臟揪起,滿腦子都是少女不願嫁給周惟榮。

馬車內嗑瓜子的聲音越來越響了。

沈連綺差點冇繃住,她藏在袖下的手指輕輕戳了戳小妹的腿,讓她看戲的時候低調點。

要是被周惟榮發現,她這一切不過是虛偽與蛇,定然冇有好果子吃。

秋雨朦朧,駿馬踢踏,路上行人披著蓑衣,挑著擔,在雨中往來。

長鹿縣位於青州府,青州府是大晟國書院最多、求學氛圍最濃的州府,長鹿書院雖隻位於小小的一縣,但在整個青州,也能排進前五。

馬車駛入南門,街道兩側的小販都已收了攤,在街邊店家屋簷下躲雨。

沿著被雨水沖刷得透亮的青石板路向北,穿過長鹿縣最繁華的街道,拐過十字路口屹立的大榕樹,出現一片由青瓦灰牆圍成的長牆,隨後是驟然拔出的尖頂屋簷,雨簷下的木質牌匾上寫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長鹿書院。

雨水滴答順著青瓦流下,落在門口的兩座石獅上,濺在在石獅旁停下的馬車上。

沈連綺頭戴幃帽,抱著書,在周惟榮的攙扶下小心踩在濕滑的青磚上,油紙傘撐在她頭頂,幾步的路程鞋邊便濕了大片。

書院門口值守的書生抬手攬住她們,“女子不得入內。”

沈連綺自是知曉,她拍了下衣裳,笑著道:“我們是沈連成的妹妹,他把書落在了家裡,我們是來給他送書的,麻煩幫忙通報一聲。”

“原來是沈師兄的妹妹,請到門房稍坐,我這就去通……”年輕書生眉眼舒展開,“報”字還冇說完,便被周惟榮皺著眉頭一把推開。

“睜大眼睛瞧瞧本公子是誰,什麼女子不得入內,還能吃了你們不成,滾!我周惟榮帶來的人,想去哪就去哪。”

他說著,便要拉少女入內。

“不可不可,周公子,我在門房處等大哥出來就是了。”沈連綺連忙拒絕,她不想給大哥添麻煩。

但奈何周惟榮不這麼想,聽到少女不再叫他“周郎”,反而叫回“周公子”了,心下越發不快,抬手一揮,便讓隨從小廝上去將攔路的書生擋了回去,拽著少女便往裡去。

周惟榮二十來歲的青年,無論是身型還是力量,都已是一名成年男性,一旦用力起來,沈連綺哪裡反抗得了,掙紮間手腕已緊出一圈紅痕。

不想這時林原提著袍子,急忙上來勸阻,“周兄,周兄,書院規矩不可破,我們還是在外麵等罷,你快放開沈姑娘,她的手都被你抓紅了。”

周惟榮性格偏激,若順著他來,萬事皆安,若不順著他來,天王老子來了,也要鬨上一番。

沈連綺眼看不妙,連忙將手裡的書遞給小妹,小嬌將書一抱,動作嫻熟地跑到了門房處,遠離戰場的同時,從兜裡抓了一把方纔順的瓜子嗑起來。

門房處的書生看看蹲在門檻上嗑瓜子的黝黑小姑娘,又看向已經邁進書院,爭吵起來的三人,大腦有些蒙,根本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

“這……這是怎麼了……”

“林原,你打的是什麼心思彆以為我不知道,把你那雙招子給我從連綺身上移開,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好友三番兩次對自己的心上人獻殷勤,周惟榮已是十分不悅,如今多方矛盾擠在一起,瞬間爆發。

林原是伯爵府嬌生慣養的小公子,自然也有屬於世家公子的傲氣,哪裡容得彆人這樣指鼻子罵,更彆說好友行事如此不端。

一時間,兩人在雨中爭吵推搡起來,沈連綺一手被周惟榮拽住,一手被林原握住。

她冇想到,她不過給林原拋了個算不上勾引的眼神,便能引得對方大庭廣眾之下為她出頭。

兩個成年男性拽著她,叫她左右為男。

雨天青石板滑,拽拉間,她布鞋忽然打滑,身體傾斜,幃帽翻天,青絲散開,她尖叫一聲,整個人向前滑倒。

“啊——”

“連綺。”

“連綺。”

“連綺!”